第53章 忘了我3(1/2)

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写到一个书生半夜见本村一个被婆婆逼死的媳妇前来诉冤,要求书生以其笔为其还以正义,书生斥责说:天下无不是之父母,父母所行,无论如何,子女都不能有怨心,你今天来诉说婆母过失,已是不敬不孝的行为,从这点看,你本身就有罪,还有什么颜面来抱怨冤屈?鬼魂哭泣而去。

现实生活的版本是,如果我们真的和上层人物发生了碰撞,那么,我们只能被财大气粗、势力雄厚的上层人物碾压得骨肉不存。碰壁无门,有冤无处诉,有苦自己吞。

乔小麦所害怕的,正是那些喋喋不休要求我们放弃一切仇恨回归虚假的和平,麻木不仁等待被社会阉割掉所有反抗勇气的上流,那些把持了一切权力渠道和既得利益、理论优势兼舆论权力的人物。

我弱小,我无能,我被包围着,我不被任何人同情帮助,没关系,我依然能反抗,绝不会被虚假的儒家理想——所谓的“宽恕”而迷惑。

文天祥说过:“天崩地裂龙凤殂,美人尘土何代无?”

当受压迫者起而反抗,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正义,在这种正义下,玉石俱焚是难免的,没有人有空细细做法官,分辨谁罪责轻重,只能从尘土中杀伐激烈,血腥浓烈,再建立起一个新的正义来。当然,这也是所有时代当权者最畏惧的正义,因此,他们诋毁一切敢于拿起武器来为自己的冤屈复仇的人。

“小麦……”

她没有继续听江衡的语重心长,只是站起来微微鞠躬:“谢谢伯父。”然后,径直离去。

婚期已经临近,冰冰也在忙着准备各种礼服首饰之类的,她是个完美主义者,因为对一件礼服不太满意,所以,特意飞了一趟巴黎,连续两三天,二人忙得只能电话联系,连面都见不到。

这天易向西回来得很早,进门的时候,四周空荡荡的,只有张嫂胖胖的身影。

他觉得实在是太空荡了,在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大圈,忽然明白到底少了什么——乔小麦不见了!

那个终日在这间屋子里呆了两个月的女人不见了。那两个月里,他每天回来一眼就看到她,嗅到她做的饭菜的香味,她穿着他的大衬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。

无论他是侮辱她也罢,报复也罢,摧残也好,总有个人就像他掌心的泥团,搓圆捏扁,已经成了习惯。可是,习惯忽然中断了,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。

张嫂叫他吃饭,他没胃口,打发张嫂离开,他径直去了地下室。

铁锁打开,这间屋子变得亮堂堂的,终于重见天日。

屋子里挂着父亲母亲的照片和灵牌。

他跪下去,声音十分平淡:“父亲,母亲,我已经替你们报仇雪恨。乔大林已经死了,他的女儿被我毁了。如果你们在天有灵,请含笑九泉。”

冷风淡淡地掠过,一叶知秋。

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象——到报仇成功的那一天,自己一定会欣喜若狂——一定会疯疯癫癫——但是,今天,他跪在这里,却心如止水,体会不到任何激情澎湃的欢乐和狂喜。

“我曾对你们发誓,不为你们报仇雪恨,这一辈子,我就绝不会结婚生子。现在,我终于报仇了。”

一个不为父母报仇的软骨头,根本不配再延续那懦弱无能的基因下去。在这种信念之下,他终于成功了。

但是,报仇之后呢?

他说不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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